100次浏览 发布时间:2024-08-11 08:48:19
汤显祖《临川四梦》原本出现后,被许多刻坊相继刊刻,其中以臧懋循版本为最佳,臧本“四梦”中人物造型大体相同,里面的场景设计都是以“圆形环绕式”来构图,就四本戏曲的“入梦”场景来说,存在着相似性与差异性。
《还魂记》共三十五折插图,《紫钗记》共三十六折插图,《邯郸记》共二十八折插图,《南柯记》共三十五折插图。
在思想观念上《南柯记》与《邯郸记》都受到了佛学理念的影响,仕途的两人都遇到了给予“入梦”的契机,一个是契玄禅师的点悟,一个是道士吕翁的馈赠。《牡丹亭》与《紫钗记》深化了传奇中的爱情题材,是对封建宗法伦理关系和禁锢人心的礼教提出挑战,是我国罕见的浪漫主义悲喜剧杰作。
该剧描写官家千金杜丽娘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,竟伤情而死,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,人鬼相恋,最后起死回生,终于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,与《崔莺莺待月西厢记》《桃花扇》《长生殿》和称中国四大古典戏剧。
该剧描写才子李益与霍小玉一见倾心,以紫钗记为信物,喜结良缘,但李益高中状元后,得罪卢太尉,将其软禁于卢府,小玉不知缘故,痛恨李益,之后在豪侠黄杉相助,两人重逢的爱情故事。
再现明代官场,描写书生卢生,在邯郸一个客店遇到道士吕翁,吕翁送枕头,卢生小睡一会,梦中他中进士做了宰相、娶美妻,儿孙满堂,当醒来时,店中的黄粱饭还没熟,故也叫“黄粱美梦”。
讲述广陵人淳于棼梦入蝼蚁之槐安国,迎娶公主,成为驸马,当了南柯郡太守,历尽人生穷通荣辱。醒来发现躺在大槐树下,而一切的梦境均发生于树旁之蚁穴,最后参悟成佛的故事,故有“南柯一梦”的说法。
这四部作品主要都是因为社会文化影响,使大文豪们只有通过文学艺术的形式对其进行揭示与表明。
具体图析《还魂记》之《游园》插图,《紫钗记》之《入梦》插图,《邯郸记》之《入梦》插图,《南柯记》之《就征》插图。
《还魂记》三十五幅插图,第五折《游园》,刻画的却是戏曲本中《惊梦》的内容。插图其线描精准,构图布局灵活多变,风格一致。特别是以人物脸部表情丰富,人与情景搭配得宜。
《游园》对角式构图,画面为两个部分,左上为梦境(画从界线或气泡)右下为入梦(画的是一个人入梦的连续状态)梦境中,两人为一组,表现柳梦梅与杜丽娘折柳题诗的场景。入梦中,一人为一组,表现了杜丽娘伏案而睡的场景。
画面与现实中的物品、亭台楼阁、床榻、桌子、服饰、等相似,采用白描线条,刻画人物与建筑物,画中有围墙,即是在画中也不乏让观者感受到一种较为程式化的生活环境,一种刻板的家庭氛围。
现实与梦境,人物与风景,楼台与水景,其画面虚实相交,不仅精准地表达了《惊梦》里的场景,而且让惊梦变成游园,成了我们旁观者一睹现场的实物。
特别是把梦境开辟成了第二空间,这不仅拓展了画面的内容,同时也让单结构的画面变成了复式结构。在这一复式画面里,是一场伟大爱情的开始,画中的动感的水景、婀娜的柳枝、绽放的牡丹,半醒半睡的杜丽娘,飘渺的梦境,梦中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相会,而且手挽手地亲昵无间。重要的还有,图中所描的楼阁台界,不仅烘托了人物的关系,同时预示了《牡丹亭》里的两大主角杜丽娘生、柳梦梅人鬼相恋的曲折而又艰辛的爱情旅程。
《紫钗记》之《入梦》画面中以霍小玉几案昏睡入梦、设画以界线;以圆形窗台向观者展示,分为两组人物,室内三人以小玉为一组,室外两人为二组。没有“入梦场景”的描写,观者并不能知道主人物做何梦,只是从伏案的姿态判断是在做梦。
插图中室内的三人组,一静(睡觉的小玉),两动(两人相互交谈,并看向小玉)三人的动作构成一个小三角形。室外两人一组的动态,以及在进入室内之前可看见有屏风。
这个故事中共有三个梦,但是插图中只绘制了一个“晓窗圆梦”其于两个“荣归燕喜”和“女侠轻财”,窗台就是“圆梦”的象征。
构图方式较特别,几案入梦并不是深入眠,心里并不安稳;睡觉的动作起到点题作用,睡是打瞌睡;觉就是醒觉之意。“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。”
《邯郸记》之《入梦》折目与《紫钗记》同,画面中可以看到卢生只是坐在几榻之上,并没有躺下入睡的一个动作。旁边站着道士吕翁,手上拿着枕头,做送出状。
相对于《临川四梦》中的其他几幅,这幅描画人物较小,空间位置较深,人物服造、造型较简单,并不繁杂。
主要物象刻画在右边,画面较紧,而左边只有桥、远山、江水等画面较松,左右形成矛盾对比,房内是两人对话情节,房外的马匹,抬脚头向房内看去。
这也是一个流动的三角形构图,折目名为《入梦》;却刻画了即将入睡的场景。
《南柯记》之《就征》,图像中主人物生态安详,手托下巴,身体微微前倾“几榻,虽长短广狭不齐,置之斋室,必古雅可爱,又坐卧依凭,无不便适。”几榻一般放置在斋室里。
插图中几榻放在庭槐树下,与戏本中“主人公家徒四壁,守着一株槐树,冷冷清清。”完全融合。画面中对场景室外的刻画,“淳于棼”衣服无纹样,三人在画面右侧,一人在左侧。
除“淳于棼”外,三人看向同一方向,主人物并没有直接看向三人,而是进入了“入梦”的一个状态。推车的仆人向左运动,头却转向主人物,表现出对主人物的担心,跪地的两人,神态、动作自然恭敬。
三人虽动作不同,所表达和观注的东西相同。画中地面留白与人物的衣服褶皱相互对比,睡与动对比,三人与一人对比,使画面更加丰富自然,树形向左弯曲,仆人向右看,把画眼集中在图的中心,左右上下的疏细交叉使画面丰富有逻辑。
就折目来看,两个《入梦》标目紧扣主题,而《游园》与《就征》虽插图是“入梦”的状态,折目却是梦中的内容,虽是同一刻功所绘制,但画面中有相似,也有不同。
《牡丹亭记题词》“梦中之情,何必非真。”《南柯记题词》“梦了为觉。”《邯郸记》“梦哭而醒。”四部都有梦境,都刻绘了入梦时的场景,但也明显差别,四梦有《还魂》;鬼也,《紫钗》;侠也,《邯郸》;仙也,《南柯》;佛也之说法。《牡丹亭》、《紫钗记》儿女风情戏,《邯郸记》《南柯记》为社会风情剧,情节结构起、承、转、合相互交错,女性在故事中占有较多地位。
《邯郸记》是通过卢生的醉生梦死,艺术的再现了那正在走向没落的明王朝。从艺术成就看,《南柯记》就远不如《邯郸记》。《邯郸记》写卢生从黄缘侥幸以科举起家,直到出将入相,在荒淫无耻的生活中死去,是艺术地概括了封建大官僚的一生。
而《南柯记》中,几乎完全成是佛教教义的宣扬。剧中主角淳于棼开始是一个嗜酒落魄的狂徒,中间是一个抚爱人民的使臣,到后来是个和权豪贵族相交甚欢的官僚,人物性格的变化很难找到充分的根据,让人难以理解。其写淳于棼的交欢贵戚,槐安国右相对淳于棼的排挤,虽然也曲折地反映了当时的政治现实,但远没有《邯郸记》的深刻。
《临川四梦》作为明戏曲中经典的通俗文学作品,有着深刻的历史记忆,其中“入梦”插图更是暴露了文人雅士的仕途态度。
不同时期的图文关系对图画展示的方式会产生不同影响,包括宏观和微观。就宏观而言,不同时代的艺术语言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,语言及文本会影响人们的观念和思维,其造型艺术可能是“历史本身的缩影”。就微观而言,不同的艺术家个体对文本产生不同的理解,直接影响到画家对场景、人物构成等方面的设计因素,通过不同刻画呈现在受众群体眼前。